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炎黄龙城 [樓主]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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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一卷 | 第四章 暗室春潮

项少龙伏在草丛中,细察敌人的营帐。只两天工夫,他便完成了平常最少要走十天的路程,到了中牟南方十里许处的赵军军营。他原本颇有信心偷过敌人的防线,潜往中牟。可是当见到实际的情况,这美梦已像泡沫般抵不住现实的阳光而破灭了。
  最头痛是李牧把附近一带能提供遮掩的密林全砍掉了,又在向着他这方面的平原挖了长长的陷坑,通道处均有人把守。就算他可通过陷坑,还须经过三重栅寨,才可进入赵营。何况纵能潜过连绵数十里的营帐,还有中牟外一片全无掩蔽的广阔平原。以李牧的布置,是绝不容许任何人往来中牟。
  现在的他,就像饿得半疯的猫儿,见到美味可口近在咫尺的鱼儿,偏是吃不进肚子内去,那种痛苦,实是难以形容。唯一令他感到欣慰的是李牧虽把中牟围得水泄不通,显然仍对中牟这坚城亳无办法攻破。他最清楚中牟的情况,守上个一年半载,绝非难事。
  现在他只有两个选择,一是照原定计划回到大梁去,再潜往赵境,由那里回返屯留与桓齮会合。另一方法就是绕越中牟,再偷过赵人的边防,迳回秦国去。后一个选择当然危险多了。以李牧的算无遗策,必在边境广设哨站,防止秦国援军东来。若他没有滑雪板,这样做只等于自投罗网,但现在却非没有成功的机会。
  这欲望像烈焰般燃烧着他的心时,一阵蹄音犬吠声,由西南方传来。项少龙的心直沉下去,就在此刻,他放弃了这诱人的想法,爬了起来,朝大梁的方向逃去。翌日黄昏时,他到了魏都大梁城的郊野处。
  重回旧地,想起已作古的信陵君魏无忌,不禁百感交杂。此时他早吃尽干粮,既饥且累。而大梁城的防御也明显地加强了,所有制高点均设有岗哨,最令他泄气的是拦路的几条大河和人工筑成的河沟。观察了一会后,他知道必须先渡河到大梁,然后再越过大梁另一边的河沟方能奔赴赵境,这样便得先购买足够的粮食带在身边,因际此天寒地冻之时,再不能像以前般可摘取野菜充饥了。
  他目前最大的优势,就是魏人并不知道他到了这里来。所以要越过大梁奔赴赵境,并非不可能办到。打定了主意,他先把滑雪板、滑雪杖、弩弓等物找一处地点埋下,立了标志记认,才爬上一棵大树,扫掉了积雪,在树枒处瑟缩一团,苦候天明的来临。
  到午夜时分,雨雪纷扮的从天而降,冷得他直发抖。饥寒交迫下,他只好咬牙苦忍。自遇袭逃亡后,他一直靠坚弧的意志,屡次从敌人的罗网中脱身出来。但现在没有了敌人步步进逼的威胁后,反而胡思乱想起来。例如荆年派出的人,是否能通知滕翼等有关他的消息呢?又假如远在咸阳的爱妻美婢们,若知道他的情况,会有什么反应?
  这种种忧虑,似如千斤重担般紧压着他的心头,令他完全没法放松下来。肉体的痛苦,实远及不上心灵的负担。忽地打了两个寒战,脑际昏昏沉沉,意识逐渐模糊。再醒来时,浑身酸痛,才发觉自己由树上掉了下来,身上堆满雪花。
  冬阳早出来了,软弱无力的阳光由树顶洒进林内来。他好不容易才爬了起来,只觉脸额火辣辣般烧着,意志接近崩溃的边缘。他竟在这要命的时刻病倒了。项少龙只觉无论心灵肉体均是无比的软弱,但又知若不继续行程,到寒夜来临时,他便休想有命再见明天的太阳。
  想起娇妻爱儿,他勉力站起身来,跌跌撞撞,倒下又爬起来的往密林边缘踉跄而去。勉强来到林木稀疏的边缘处,终于支持不住,倒了下来。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,醒过来时,车轮摩擦雪地的噪音传入耳际。他睁目一看,只见林外往大梁的官道处有一队骡车队经过。阳光早消失了,天空乌云密布,正酝酿另一场大雪。
  项少龙知道此刻正是生死关头,觑准无人注意,勉力窜了出去,赶到其中一辆骡车后,爬上车子,钻入布帐紧盖的拖车去,倒在软绵绵似是麦子一类的东西里。然后失去了一切意识。
  车外的人声把项少龙惊醒过来。虽仍是阵寒阵热、身体酸痛、头重如铅,但感觉已比先前好上一点,不过喉咙却像火般灼热,极需喝大量冰凉的茶水消解。项少龙掀开覆盖拖车的帐蓬一看,只见大雪漫天中,两旁屋舍临立。就像在一个噩梦中,忽然到了大梁城内。
  骡车缓缓而行,朝某一个目的地进发。项少龙正拿不定主意该否溜下车去,骡马队转入一条横巷,进入一处宅院。项少龙运集所余无几的斗志和力量,等候机会。骡车队最后停在宅后一列仓库前。
  这时天已全黑,运货者显然并不打算立即卸货,只解下骡子,便各自散去。项少龙暗叫侥幸,待了一会,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,让自己由车上掉到积雪的地上。他伏在地上提起精神观察了周遭的形势,见到仓库这边黑沉沉的,但前院的方向却是灯火通明。以他的角度看去,也知这宅院必是魏国某一权贵的大宅,被高墙团团围住。目下置身处是个长方形的广阔露天后院,除了这停下来载货的十多辆车子外,再无他物。
  院子的一边是马骡的厩子,另一边看来是下人住宿的房舍,紧贴院墙。一声犬吠,在前院某处响了起来。项少龙立时魂飞魄散。在这时代,权贵之家大多饲养恶犬,睡觉时便放出来巡逻庄院。以项少龙现在的体能,要攀墙而去,根本是没有可能的事,唯一的方法是找个地方躲起来,待明天再设法离开。
  不知那里来的气力,项少龙爬了起来,往仓库那边摸过去。在这刻他似感到自己的体力正在回复的当儿,精神也好多了。到了其中一个仓库前,才发觉重门深锁,无法进入。项少龙心焦如焚,逐道向其他仓门摸过去。到了尾端的一座仓库,发觉唯有这个仓门是没有上锁的,大喜下推门而入。
  才关上门,隔断了前院映过来的灯光,一个火辣辣的女体突然投进怀里来,且低声怨道:“还以为你不来了?少奶奶不是要你驾车送她回娘家吗?竟这么快就回来了。”项少龙心中叫苦,原来竟撞上婢仆间的偷情韵事,正不知该否说明时,那春情勃发的女人一对纤手缠上了他的脖子,献上香吻。
  却之不恭下,项少龙只好消受。女子离开了他的唇,身子颤抖,低声道:“你不是史龄,你是刘杰,休想骗我。”项少龙含糊的应了一声,怕她叫嚷,反手把她搂紧,主动吻上她丰润的樱唇。这女子显在动情时刻,只象征式挣扎了两下,便热烈地反应着。经过两人肌肤摩擦以及女性胴体的体温,使项少龙体内微弱的静电开始变强,加上肉欲上的刺激,项少龙原先头重脚轻的感觉竟大幅削减,最妙是再不觉得那么寒冷了。
  最令他感到这飞来艳福的特别刺激之处,是他连对方是何模样都不知道,只能凭触觉知道对方身材丰满,而且对男女间事很有经验。项少龙对女人虽颇有定力,却绝非拘谨守礼的人,这刻给激起了欲火,也一发不可收拾,更兼若不满足她,就须把她制伏或杀死,权衡轻重之下,自取前者,希望可胡混过去。一对手随着在她身上摸索起来,展开调情手段。那女子登时呼吸急速,身子变得又软又热,若有光线,定可看出她霞烧玉顿的丰姿。
  在指尖的探索下,他感到她外衣里的衣服出奇地单薄,温暖滑腻的大腿更是结实丰满,使他知道她非常年轻,不会超过二十岁。她的动作反应像火焰般炽烈,身体不停在他怀里蠕动揉缠,不断抚模他的项背,口中发出使人魂销魄荡的娇吟声,谁都知道她渴求的是什么。尤其她明知他非是正在等待的情郎,仍表现得如此放浪,可见她对男女间事相当随便,所以他项少龙也不须有负上任何责任之感。
  有了这想法后,项少龙不再客气,放心享受与她抵死缠绵的乐趣。那女子忽地离开了他,拉着他的手往仓库的暗黑处摸索而行。没有了她灼热的身体的摩擦与体温,体内电流减弱,他又感到身体虚寒软弱,不禁心中好笑,想不到女人竟可成为医治自己疾病的特效药。
  片刻后两人倒在一堆厚软的麦秆子处,上面还铺了一张薄被子,可知此女早曾在这仓库内多次和人偷情,故而准备妥当。卧倒在这么舒服的“床”上,项少龙再不愿爬起来。女子站了起来,窸窸窣窣地迅快脱掉衣服,扑下来时已成了一个光滑温暖的胴体。
  她替他脱衣服时,项少龙出奇地发觉自己有了强烈的反应。正暗笑自己人穷而色心未穷,女子在他耳边催道:“你这死人,平时已色迷迷地打量人家,也不知你给了史龄什么好处,竟让你代他到这里来欺负人家,遗不快来。”
  项少龙一个翻身,半抱半压的把她搂着。女子道:“喜欢我吗?”项少龙咕哝应了一声,集中精神去享受男女间肉体接触的欢乐,仓库内一时春色无边。
  项少龙为了加速身体的恢复,龙茎先不急着入港。抱着身下火辣的胴体,用全身不断摩擦揉蹭,既可引发更强的电流,更可让身体发热,尤其两手握捏着那一对丰满滑嫩的豪乳,龙茎顶磨着她胯间浓密的阴毛蜜穴,身体跟心理都是绝佳的享受。
  项少龙这般温存片晌后,便感体力恢复一半。正想提枪上马之际,那女子已不耐的采取主动,让他躺在被单,爬起来跨坐在他身上,一手握住他坚挺火烫的龙茎,不禁低声惊呼:“天哪!平常看你这人憨憨的,宝贝这么厉害!”话声未落,项少龙腰劲一挺,龙茎已如破竹之势直入蜜穴花心,那女子初遇如此粗壮之神器,竟满足舒爽的叫不出声来。
  那女子见项少龙插入后反而没有继续插送,忍不住低嗔道:“你这人哩!顶的人家这么重,现在又像个死人一样,人家痒死了啦!”项少龙故意不发一语,那女子已情不自禁地扭腰摆臀,上下套弄起来,一时尽是淫声浪叫,满库皆春。
  项少龙伸出手把弄着那女子肥软摆动的双乳,胯下享受着她淫乱溅汁的蜜穴,全身快感与电流渐渐积聚,身体也觉恢复迅速,心中大喜,全神贯注地让丹田电流与气息融合,再散入四肢百骸,更不时将些许电流由龙茎送入那女子花心膣壁,挑弄得那女子高潮连连,淫水狂流,偏又不敢浪叫出声,只得咬着银牙娇喘不已。
  那女子遇到这千载难逢的偷情汉子,整个人恍如升天一般,饥渴地张开大腿,不断让龙茎在蜜穴内左冲右捣,贪婪地享受源源不绝的刺激。项少龙则是以逸待劳,不断藉由性交产生的快感与静电恢复体力。
  半个时辰后,那女子已是气喘乏力,却仍旧以蜜穴套弄不已。项少龙也恢复的差不多,两手自她胸前改握住软嫩的臀瓣,腰臀上挺,开始猛送疾插,让那女子再度陷入狂乱的快感高潮。
  片刻后,项少龙感觉背脊一阵酥麻上涌,气息一松,将丹田剩余的电流随着久旷未泄的满满精液,一股脑儿全数猛喷入那女子蜜穴深处。那女子膣道内原已溢满淫水,遇上这股漫电狂流,当场如海啸轰击,巨坝决堤,整个人颤抖抽搐,俏眼翻白,无法呼吸喘息,黏稠滑润的淫精自蜜穴缝隙流泻而出,沾满两人胯间腿侧,那女子已颓然地伏在他身上昏瘫过去。
  到那女子悠悠醒转时,项少龙先把她搂紧,才凑在她耳旁低声道:“我也不是刘杰!”女子剧震道:“你是谁?”
  项少龙早拟好答案,轻柔地道:“我叫陈武,是随骡车队送粮来的人,想进仓内看看情况,却遇上大姐你,老天爷对我真太好了。大姐你叫什么名字?”女子沉默片晌,忽地咭咭的浪笑连连,好一会才道:“你这死人呢!竟占了人家的大便宜。我叫秋琳,是大少爷的小婢。唉!你这人哩!不过你比大少爷和史龄都厉害好多,刘杰看来也没你那么壮健。”
  项少龙放下心来,问道:“有没有办法弄点吃喝的东西来,千万不要让人晓得。”秋琳费力地坐了起来,爱不释手的摸着他宽阔的胸膛,柔声道:“放心吧!若让人知道这事,我也要没命呢。”说罢穿好衣衫,脚步浮浮地离去。
  项少龙忙穿回衣服,再躺下时已不再疲惫,沉沉睡了过去。不知多久后,他给秋琳弄醒过来。她点着了一盏小油灯,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。项少龙坐了起来,也同时打量对方。这秋琳的姿色当然远不及上妻妾婢女们,但也属面貌姣好,最吸引人的是她饱满玲珑的肉体,正散发着动人的青春活力,难怪那史龄拚死都要勾搭上她了。无论在那一方面,这艳女都可当得上惹火尤物的赞语。
  秋琳伸手摸上他长满胡子的面颊,喘着气道:“我从未见过像你那么威武英俊的人呢!只是瘦了点。”项少龙把她搂过来,再缠绵一翻后,才道:“有什么吃的好东西带来?”
  秋琳打开携来的包裹,取出一壶茶和十多个馒头。项少龙看得馋涎欲滴,狼吞虎咽一番后,秋琳问道:“你这个连着腰带的钩子是作什么用的?”项少龙胡诌道:“是用来搬货的。”
  秋琳显然非是思虑精密之辈,深信不疑道:“你这样溜了进来,赶粮的谢老大不会怪你吗?”项少龙道:“我告诉了他要去找朋友,该不会有问题的。”
  秋琳吃吃笑道:“那是找什么朋友,你想去嫖才真,只是碰巧嫖上了人家。”项少龙见她淫荡风骚,心中一热,又把她拉过来大肆轻薄一番。心中同时大喜,知道经此一“闹”,身体竟大有转机,早先那能料想得到。
  秋琳作出幽怨之色,瞟了他一眼道:“以后我都不理史龄了,只盼能永远和你好!”项少龙忍不住摸了摸她高耸的酥胸,笑道:“你不想和我好也不成呢!”接着随口套问,很快就弄清楚这宅院的主人是魏国的一个大官,还有他家中大概的情况等等。
  项少龙手伸入秋琳衣襟,正想大快朵颐,秋琳叹了一口气道:“大少爷快回来了,我要走了呢!你……”项少龙把她搂入怀里,柔声道:“什么时候你可再来?”
  秋琳意乱情迷道:“要看情况才行。但怎样告诉你呢?”项少龙心中一动道:“为了秋琳姐,我陈武什么都肯干,横竖没事,我就在这里等你,有机会琳姐就来找我。但记紧要带些吃喝的东西来,若有衣服就更好了。”
  秋琳正恋奸情热,那会想及其他,吻如雨下般落在他脸上,不断点头答应。项少龙还怕她向人查问自己,吩咐了她不要这么做后,才放她离开。把这临时的安乐窝藉灯光搬到仓库一角的隐蔽处,才躺下来休息。
  仓内放的都是木柴一类的东西,这在严冬却是不可缺少的必需品。暂时可说松了一口气,不但有浪女为伴,还不虞会给魏兵寻到。只待养好身体,便立即可趁夜凭钩索攀墙离开。不过人的体能始终有限,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刻,假如日夜都要在冰雪的世界中度过,恐怕挨不了多少天就要给活活冻死。赵国在魏国北方,天气更寒冷。自己当时急于回返中牟,想错了一着,舍南取北,实属不智。若往南方的楚国去,就不用陷于眼前这等进退维谷的境况了。
 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。次日有人来搬走了几捆柴枝,一点也没注意到他的存在。到黄昏前,秋琳送来了食物,歉然道:“武郎你将就一点吧!大少爷的衣服又不合你穿,像你那么高大的人可很少有呢!”项少龙早心满意足,与她温存一番后,才放她离去。这时他的体力已回复大半,暗忖不宜久留,遂趁恶犬放出来前,偷偷攀墙离开,来到街上。天上雪花飘舞,街上行人稀少,纵有路人也是匆匆而行。
  项少龙把从薄被撕下的一截布块盖着头睑,依记忆朝北门赶去。当城墙在望,深庆得计时,蓦地大吃一惊,原来城墙结满厚冰,滑不留丢,纵使在巅峰状态,也休想可以攀越。他还心有不甘,找到一截城墙,试了十多次仍没法钩紧墙头,这才废然而返。至此才明白为何很少有人在冬天打仗攻城。这时纵想回到仓库,也有所不能。无奈下只好找了一条横巷,瑟缩了一晚,到天明才试探往城门的方向走去。
  雪在午夜时分停了,天亮时阳光又从天际洒下来。项少龙走在街上,生出无遮无掩的赤裸感觉。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体型,此时恰好成了最大的负担。他专拣横街窄巷以避人耳目,来到一处空地,一群小孩正在踢毽子为乐。其中一个小孩瞥见他,忽地脸色大变,高呼道:“强盗来了!”其他孩子见到他,都惊惶四逃。
  项少龙心中苦笑,难道自己长得像强盗吗?忽地虎躯剧震,明白到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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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P Posted: 05-17 22:53 #321樓 引用 | 點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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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一卷 | 第五章 预留后着

项少龙再顾不得泄露身分,匆匆朝北门赶去。假若他猜得不错,那些小孩之所以唤他作“强盗”,皆因曾见过张贴在某处的悬赏榜文,认得他的图像,才会有这种反应。现在他已成了魏人的公敌。如果那些小孩回家告诉父母曾见过他,那不用片刻就会惊动整个大梁城。所以现在他若不立刻离城,错失良机后便插冀难飞。这时他已无暇责怪自己疏忽,犹幸老天又开始乌云盖日,城门在望时,雪花已漫天飞舞,为他提供了点掩护。
  当到了可清楚观察城门的位置时,他躲到了路旁一棵大树后,静候出城的机会。城门处眼见到大约有近三十个守军,对进出的人车作例行的检查,并不似特别谨慎严格。项少龙放下心来,找寻机会。若遇上像上次进城来那样的骡车队,他便可轻易离城。只恨待了近半个时辰,不但没有出城的车马队,连商旅也只得几起人。际此天寒地冻的时刻,实在不适合出门。旅人稀少,是最合理的事。
  就在此时,急骤的蹄声轰然响起。一队过百人的魏国骑兵,全速驰来,到了城门处纷纷下马,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。风雪中,项少龙隐隐听到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。一颗心直沉下去,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终于发生。魏人已知道他人在城内,而他却不能及时离开。
  雪愈下愈大。项少龙在一间铜铁铺买了一些小工具后,再潜回那仓库躲了起来,然后在鞋底做手脚,把一把尖利的小锯和两枝细铁枝藏在挖空的鞋底处,才再将底层黏回去,除非被人脱掉鞋子,否则休想能发现内有干坤。他现在还不知这些小玩意儿会有什么用途,只是作为未雨绸缪的措施。
  弄好一切时,秋琳又来了。项少龙躲了起来,硬着心肠不理她的呼唤。秋琳失望离开后,他便静心等待,到了黄昏时分,才离开仓库,回到了风雪漫天的街道上。路上不时有魏军驰过,通衢处还设有关卡,盘问经过的人。项少龙知道魏人已展开了严格彻底的搜查,于是凭着钩索攀墙越屋,几经辛苦,才到了魏国独有的御道处。
  只见两旁排列得似若士兵站岗的青槐树,均已枝残叶落,代之的是晶莹的冰挂。项少龙耳内仍像响着信陵君介绍御道的话语,脑海泛起他的音容笑貌。想起槐树依然,人事全非,不禁涌起神伤魂断的感觉。只不知平原夫人是否安好?
  一阵蹄声,惊破了他深情的回忆。项少龙收拾心情,藉风雪夜色的掩护,朝公卿大臣府第集中的王宫区潜去。由于这里住的非富即贵,反不见往来巡逻搜索的魏兵。项少龙以特种部队的身手,忽停忽跑、时缓时快地在街巷左钻右转。最后他在一所宏伟的府第前停了下来。门匾上雕有“龙阳君府”四个大字。
  项少龙深吸一口气后,沿墙往后宅的方向奔去。到了后院才逾墙而入,肯定没有巡逻的恶犬,才落到地上去。他并不急于去找寻龙阳君,看清了院子的形势后,才拣取了一棵靠墙的大树,徒手攀了上去,射出钩索,挂到外墙顶上。布置妥当后,才把血浪、匕首等物全放在树枒处。这才回到地上,一口气潜过数重屋宇,来到后宅的大花园里。由于大雪的关系,宅内的人都躲进屋子里,提供了他无比的方便。
  他穿过花园,沿着一涤石板路,步过一道石桥,来到一座高楼之前。只看这三层高楼位于后院屋舍的正中间和其迫人的气势,便知这是龙阳君起居的地方了。这时已是午夜时分,但三层楼均透出灯光,还隐有人声传了出来。
  项少龙蹑足掩到楼侧的一扇窗旁,俏悄望进去。里面是个大厅,两名僮仆正坐在门旁打呵欠。他见此情景,便知龙阳君尚未回来。所以这两个可怜的僮仆才要撑着眼皮苦候主人回府。他项少龙来到大梁的消息,龙阳君自然知晓,刻下说不定正在王宫与魏王增议论此事。
  项少龙沉吟半晌,猛下决心,徒手往上攀去,到了最高一层,才推窗入内,来到了他认为该是龙阳君的卧室。这间房的布置非常女性化,秀榻帷帐低垂,还以香料薰过,弄得满室春意。在靠窗几上一盏油灯的映照下,室内陈设高雅,其中一个橱架摆满小玩意,唯只墙上挂的宝剑显示出主人尚武的精神。
  项少龙毫不客气揭帐躺到榻上去,倒头便睡。不知过了多久,足音把他惊醒过来。项少龙坐起来,凝神瞪着正敞开来的房门。龙阳君像脚下拖着千斤重担似的举步走进房来,道:“你们去睡吧!”后面的僮子应了一声,自行去了。
  龙阳君茫然的走进来,“幽幽”叹了一口气。项少龙低唤道:“君上!”龙阳君“娇躯”剧震,骇然朝帐内望过来。项少龙揭帐而出,低笑道:“君上别来无恙!”
  龙阳君“花容失色”道:“少龙!你真的来了!”项少龙作了个噤声的手势,低声道:“千万不要惊动任何人。”
  龙阳君回过神来,凄然道:“少龙你为何会到大梁来,还暴露了行藏,现在大王从城外调来一师二万人的精兵,正要逐屋逐巷去搜索你的影踪呢!”项少龙微笑道:“你大王好像忘了他之能够有今天,又娶得心爱玉人为后,全因有我项少龙哩!”
  龙阳君“秀目”闪过复杂无比的神色,苦笑道:“为了保存他现在所有的一切,大王连父母都可牺牲,何况是你。”又叹了一口气道:“少龙你太厉害,也把我们打怕了。现在六国都认识到有项少龙一天,我们就有难保国土的威胁。在国破家亡的阴影下,设身处地,少龙请说我们该怎么办呢?”
  项少龙深深望进他眼内,淡然道:“那龙阳君你呢?”龙阳君微颤了一下,垂首道:“就算我要赔上一命,对少龙仍是义无反顾。”
  项少龙道:“君上果然没有令我项少龙失望,现在我在大梁可说举目无亲,只有君上才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送我出城。”龙阳君道:“你要到哪里去?”
  项少笼沉吟片晌,答道:“我想到赵国去,那处环境我熟悉多了,要回秦国也将容易得多。嘿!有没有办法先弄点吃喝的东西来。”龙阳君道:“这个容易,我吩咐下人弄些吃的来,就当是我肚子饿好了。”
  项少龙道:“不要惊动任何人,只要有些清水和糕点就成了。”龙阳君一震道:“你难道连奴家都不信任吗?”
  项少龙歉然道:“不要多心,但小心点总是好的。现在这楼内有没有其他人?”龙阳君答道:“只有两个僮子,该在二楼睡觉了。你在这里待一会,我到楼下取些糕点来给你。”言罢推门而去了。
  项少龙见他步出房门时两手微颤,心中暗叹,知道今日可能是来错了。没有了龙阳君的帮助,他完全想不到逃离这大梁城的办法。刻下还要提防龙阳君找人来逮捕他,幸好他早预料有这可能性,留下了迅速逃走的后路。心中一动,又推窗攀了出去,来到楼下,龙阳君也刚好回到楼内。
  透过窗户,只见龙阳君在厅中默默流着苦泪,不知由那里取来一个小瓶,从瓶子倾泻出一些粉末,倒进茶盅里。项少龙目睹这“好友”的行动,手足都冰凉起来,深深后悔此行。不过他是别无选择,才会来找龙阳君。而直至此刻,他仍没有半点责怪龙阳君要出卖他。
  片刻后,项少龙重回三楼龙阳君的闺房内,装作若无其事的静待他回来。拭干了泪渍的龙阳君推门而入,捧着的托盘放了那盅加了料的清茶,还有几件精美的糕点。两人在一角的长几坐下,项少龙狼吞虎咽的扫清了糕点,忽地装出倾听的神色,沉声道:“好像有人来了!”龙阳君皱眉道:“怎会有人来呢?”
  项少龙道:“我刚才好像听到窗外有人声,你看看是否我听错了。”龙阳君不疑有他,起身移往窗门处。项少龙趁机把盅内的茶泼在几下地席和墙脚间处,然后再放回几上去。龙阳君探头左看右瞧,自然毫无发现,返回席上,坐下道:“没有人啊!”
  项少龙叹道:“这叫杯弓蛇影,现在我听到风吹草动,都觉得是追兵来了。”言罢取起茶盅,装模作样的一饮而尽。龙阳君眼中射出哀怨之色,默默无语。项少龙拍拍肚皮道:“李牧反攻中牟的战况如何呢?”
  龙阳君苦笑道:“你该比我更清楚,除了你外,谁能像反掌般容容易易一举攻陷中牟。听说李牧为你也折损了一批人。现在天降大雪,秦人援兵难以东来,等到春暖花开时,秦军一至,李牧便只能退返长城内去了。”
  项少龙放下心事,摸了摸额头,奇道:“不知是否太过疲累了,我有点昏昏欲睡哩!”龙阳君低声道:“那就睡一会吧!明天我会设法把你送往城外去。”项少龙装作举步维艰的站起来,由龙阳君扶到榻上睡好。他呻吟了两声,便扮作昏迷了过去。
  龙阳君唤了他两声后,伏在他身上悲泣了一会,叹道:“少龙莫要怪我,为了大魏,我再无其他选择。”到龙阳君推门去后,项少龙跳了起来,迅速逸去。翻过墙头,落往地上时,项少龙感到无比的孤独和无助。现在最佳的躲藏地点莫如王宫,因宫禁森严,地大人多,更没有人敢去搜查。不过由于王宫特高的城墙和护城河却使他望而却步。
  想到这里,心中一动,记起了自己熟悉的那所信陵君生前所住的大宅和下面的地道。魏无忌虽被安厘王拉了去陪葬,可是府第仍在。假若换了主人就更理想,说不定新主人根本对下面的地道毫不知情。那敢犹豫,忙趁大雪未歇的当儿,朝不远处的信陵君府狂奔而去。若他是龙阳君,见他失了踪,绝不会张扬开来。只能哑子吃黄莲的把整件事吞进肚内去。否则魏王增说不定会治龙阳君以失职之罪。
  约半个时辰后,他来到信陵君府南墙外的密林处,找到了那地道的进口。想起当日背着美丽的赵国三公主赵倩由这里逃出来,更想起她温婉的性情,一点没有沾染赵宫的龌龊气,百般感觉顿时涌上心头。他摸着地道入口铁盖的边缘处,试探的往上掀起。铁板应手而起。项少龙不由呆在当场。他只是存着姑且一试的心,并不以为真个可拉开地道的封盖。
  所有地道的设计,均是供人在危急时逃生的,故只能由内开启。现在这情况,显是有人曾从这里逃了出来,而事后没有人从内将出口锁上。只从这点推断,便可知现时大宅该已换了新人,并且不知道地道的存在。项少龙心中大喜,钻了进去,关上了入口。从囊中取出火石,燃着了火熠子。
  在闪动的火焰光线照射下,地道无限地延展开去。项少龙记起那支贯通地道和信陵君卧室的铜管,遂放轻脚步,蹑手蹑足的往另一端摸去。因为特别留心,发觉除了通往少原君当日居住小楼的出口外,另外还有三个出口。当然是通往府第内不同的屋舍。走了十多丈,忽有所觉,朝地上瞧去。两锭黄澄澄的金子,正反映着火光。
  项少龙俯身捡了起来,放在手中,心中恍然。当日信陵君被赐毒酒,自知难逃大难,于是下令爱妾亲信一类的人从地道的宝库各取珍宝逃亡,由靠石山密林一端的出口溜走。可想像当时人人心乱如麻,仓皇逃命,连遗下了金子都懵然不觉。他项少龙现正怀内欠金,有了这两锭金子,自然大是不同。至少可轻易买一匹马儿来代步。
  把金子纳入囊里,继续前进,最后来到了敞开的宝库大门处。里面一片凌乱,金银珠宝一类可携带的物品半件不留,剩下的都是玉马、宝鼎、兵器一类的大型珍玩。其数量足可在二十一世纪作一个重量级的古物展览。室内四壁都设了油灯,一角还放置了装着燃油的大瓶子。项少龙心中欣然,吹熄火熠,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靠壁坐下来。至少在这刻他是绝对安全。但怎样才能逃出这魏国的都城呢?
  尚有两个多月严冬才会过去,他难道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躲他两个多月的时光吗?若每天都要出外去偷取食物,上得山多终遇虎,迟早会给人发觉。不过他现在已没闲暇去想这些令人困苦的问题。只有在梦乡中,他才可与远在千里之外的娇妻爱儿们聚首共欢。为了他们,他定要奋斗到底,好好的活着回去与她们相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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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一卷 | 第六章 寸步难行

项少龙睁开眼来,眼前仍是漆黑一片,不辨昼夜,头脑昏昏沉沉,还想继续睡下去。他是被别人说话的声音惊醒过来的,初时大吃一惊,以为有人搜捕他来了。及见地道毫无异样,声音只来自密室一角,才恍然声音是由铜管传下来。那支铜管既可监听密室的动静,那上面的声息自可由铜管传下来。
  项少龙打着了所余无几的火熠子,然后点燃了其中一盏油灯,铜管赫然入目。它被装在入口侧旁,闪闪生辉。项少龙提起精神,小心翼翼移到铜管旁,把耳朵贴上去。冰凉的感觉和人声同时传入耳内。只听一把男声淫笑道:“你的身材愈来愈丰满了,难怪昨晚大王都目不转睛地打量你。”一个女子的声音不依道:“若君上你把人家送给大王,奴家情顾自尽好了。”
  项少龙心中叫绝,此女深明男人心理,就算明知并接受主子要把自己送与别人,仍要表现得一副不情愿的样子。果然上面房内传来亲嘴缠绵的声音。女子撒娇道:“君上不是得去赴晚宴吗?竟偏要在这时刻逗人家。”项少龙一听下大吃一惊。假若现在是晚宴的时刻,那自已岂非睡了半夜一天,少说也有十个时辰亦即二十个小时,怎会这样渴睡?
  一时间他忘了去听上边男女的对话,迳自苦思。旋即醒悟过来,知道地道虽有通气口,但始终是空气不流通,自己若非给惊醒过来,说不定会因缺氧而在睡梦中茫然死去呢!忽闻“项少龙”三字传入耳内,忙又倾神细听。
  那君上道:“现在满城风雨,什么大宴小宴都给项少龙闹得取消了。大王有令,凡窝藏项少龙或知情不报者,均要抄家灭族,哈!没有一条死尸比项少龙更值钱了,只有尸首就可得赏五百金,累得人人都在找寻这家伙。”女子道:“奴家看他早已离城远去了,否则为何整个大梁给翻转了过来,仍找不到他半根毫毛呢?”又叹道:“这人真厉害,要来便来,要去便去,谁都莫奈他何。”
  那君上陪她叹了一口气道:“他就走得轻松容易,却害死了范大人,这趟抓不到项少龙,所有罪责都到了他这城守身上去。刚才他才来央我向大王说情。现在大王在气头上,我才不会笨得为他惹祸上身。”旋又道:“项少龙来得真不是时候,害我错失了欣赏凤菲的精采表演,明天她便要到齐国去,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呢?我明天定要去送行。”
  项少龙这才知道三大名姬之首的凤菲刻下正在大梁,心中一动,再无心听下去,离开宝库,溜出了地道,藏到了后宅的山林处,好呼吸一点新鲜空气。外面果然是日暮时分,还下着绵绵细雪。
  吸入大量新鲜的空气后,项少龙脑筋回复灵活,仔细思量。现时大梁唯一安全的地方,就是这条地道,但若再给人发现,就休想脱身。龙阳君显然仍未将见到他的事泄露出来,否则刚才那君上不会不提。不过尽管如此,对他仍没有什么帮助。他又想起凤菲。这位风格独特的美女,若肯帮忙,说不定可带他离城。但由于他们只有一面之缘,交情浅薄,她会否冒生命之险来救他呢?最头痛是他根本不知她住在何处。且纵是知道,但要偷到她闺房去绝非易事。
  一时想得心乱如麻,突有犬吠声自后院处传来。项少龙吓了一跳,急忙钻回地道去,凭着记忆推度上面屋舍形势,由其中一个出口闯了上去,来到一座四合院中的花园里。这四合院就只前堂亮着灯光,东西后三厢都是黑沉沉的。项少龙估计巡宅的恶犬这时仍关在后院未放出来,遂安心活动。凭着钩索和敏捷的身手,他一口气越过了数重房舍,避过了几起婢仆,先到膳房趁没有人在偷取了足够的食物,又取了一壶热茶,才溜回地道里,填饱肚子后,斗志又回复了旺盛。
  无论地道或大梁,都是不宜久留。但问题是他仍没想出可安全离开的办法。当魏人在城内外遍寻他而不获时,定会猜到他是在某一隐蔽处躲起来。魏国不乏才智之士,龙阳君本身便是非常精明的人,迟早会想到这幢他项少龙曾逗留过的信陵君故宅,也会想到宅下有未经发现的地道。自己偶而潜出来偷一餐半餐菜肴或点心果腹,该不会出问题,但长此下去,定会惹起怀疑。
  有了这两个顾虑后,他下了决定,必须在两日内离开大梁,否则就可能永远都不用走了。肯定宝库上的卧室无人后,他又偷了上去,翻开箱子,取了一套御寒的斗篷及厚袍衣物,正要离去时,房外面足音传来,接着是有人在厅中坐下谈笑的声音。项少龙心中一动,移到门旁,拉开少许,透过隙缝往外望去。一看下不由大吃一惊。
  外面坐了三个人,另有近十名似亲随一类的人物,人人隐透紧张神色。其中一人赫然是龙阳君。他脸色苍白,骤然间似若老了几年的样子,形神憔悴,再不像以前般“娇艳欲滴”了。另两人一是身穿武服的将军,一为大夫服饰的中年男子。
  那将军首先发言道:“这趟我们来找平丘君,实是为了搜捕项少龙的事。”项少龙心中一寒,知道龙阳君已猜到自己躲到这里。那平丘君大讶道:“范将军找项少龙,为何竟会找到这里来呢?”他一开腔,项少龙便认出他是早先在卧室和姬妾胡混的男人。他们不在大厅见面,反避入内厅,不用说是怕泄漏风声。那等若说他们推断到自己藏在地道里。可以想像这大梁城守范将军,必已派人把整个信陵君府团团围了起来。
  不过他仍不太担心,因为这地道的出口在后山的密林里,远离信陵君府,绝不容易被发觉。龙阳君叹了一口气道:“苑将军敢以人头担保,项少龙仍未离城,假如他仍躲在城内,那最有可能就是藏在这里了。”项少龙听他说得有神没气的,知道他因为要逮捕自己这个“老朋友”而饱受折磨,不禁心中也陪他叹气。
  平丘君色变道:“没有可能的。我早曾着人把府内每寸地方都彻底里查过,若他在这里,绝瞒不过我们,更瞒不过狗儿灵敏的鼻子。”苑将军道:“我们曾问过信陵君以前的手下,证实了项少龙当日该是由地道一类的通道逃出这里,不过却没人知道地道的出入口在那处。”
  龙阳君接口道:“平丘君可询问府内各人,看看有没有忽然少了食物、衣服一类的事,便可知项少龙是否藏在地道下面了。”项少龙暗叫厉害,那还敢再偷听下去,忙退回入口,关好盖子,拉过原先的草蓆遮好,回到地道去。然后毫不犹豫地从后山的出口溜了出去。
  茫茫雪夜中,只见魏兵点起火把,把信陵君府围得水泄不通,幸好出口处刚好在重围之外,否则今日就是插翼也难飞。不过他并非是已脱离了险境,而是刚陷进了险境内。一队魏兵正朝他藏身处赶来,火把光和狗吠声,确令人心胆俱颤。项少龙把偷来的衣物结成一个大包裹,挂在背上,依以前带赵倩离开的旧路,朝邻近的房舍潜去。
  边行边看,不由暗暗叫苦。原来附近的街道全有魏兵设下关卡,最要命是屋顶都设置了岗哨,监视着信陵君故居附近街道的情况。项少龙生出寸步难行的无奈感觉,伏在路旁的草丛内。不过他很快便知这也非安全之计。一队五十多人的魏兵,正沿街而来,以长矛插入草丛,进行水银泻地式的彻底搜索。
  项少龙无可选择下,趁火光还未照到身上的时刻,爬往对街,攀上了对面一间房舍的檐头处。这所房舍由于比附近的房子都矮上一截,所以并没有敌人放哨。魏兵过后,他正犹豫应否藏入屋内时,马蹄声响。一辅华丽的马车从魏兵远去的那边驶来,前后均有骑兵护送项少龙观察形势,落回地上,闪到路旁一棵大树处,迅速攀到其中一支横伸出路面的粗干处,手足紧缠结了冰的干身。
  假若现在不是正下着大雪,他绝不敢冒这个险。这可说是一场赌博。只要那十多名护从有一人抬头上望,保证可发现他的存在。但大雪照面打下来的时刻,谁都只会低头看着路面。当他的心跳到了咽喉顶的紧张关头,马车来到了下方处。项少龙先卸下背上包袱,垂手轻抛到尚差少许才来到正下方的马车顶上,然后放开双脚,足尖点在包袱上,这才松手落了下去。因隔了包袱的关系,他点地无声的踏足车顶处,再伏下身来,完成了这几乎在一般情况下难以完成的举动。
  马车在这被变成了雪白世界的古都城缓缓而行,朝某一目的地进发。他完全不知道马车会带他到那里去,但却知道已经暂时离开了险地。经过一处关卡时,魏兵不但没有问话,还肃然致敬,任由马车通过。车内那人的身分必是非同小可,否则怎能受到这种优待。现在连他都很想知道里面坐的是什么达官贵人了。
  马车内似有一声叹息响起。项少龙生出好奇心,把耳朵贴到厢顶处,结了冰的雪冻得他立即放弃了这做法。改而略撑起身体,往外望去,一看下立时呆了眼睛。我的天!原来马车正转入御道,朝王宫的正门驶去。马车在护卫前后簇拥下,从放下的吊桥越过护城河,进入主宫门。
  在这时代里,王宫无论规模设施,都等若一个内城。为君者无不竭尽心思,投入大量人力物力,使王宫在各方面都成为一个超级的军事据点,城堡中的城堡。这既是要防范外敌的攻击,更重要是防止内敌叛上造反。项少龙今日糊里糊涂来到了王城府,要离开就头痛了。他又惊又喜的进入宫门,依然躺在车上一动不动,任由雪花把他覆盖着,若非如此,城墙或哨楼上的守军居高临下瞧来时,他就要无所遁形。
  但这恰是他最担心的问题。这么大的雪并不常有,异日他要重施故技离开王宫,便肯定行不通。他藏在雪底下,头脸贴在压扁了的包袱上,那可说是目下唯一稍有温暖的地方。眼虽不能见物,但耳朵仍可听到声音。轮声和马蹄声响中,他感到车子在宫内左弯右曲,该是朝内宫的方向驶去。
 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,随护纷纷甩蹬下马,四周足音纷起,只听内侍宫娥齐声叫道:“王后万安!”项少龙差点惊呼出来,忍不住略翘起头颅,偷望下去。车门被拉了开来。大雪飘飞下,单美美熟悉的动人背影,穿上华丽的袍服,头戴凤冠,像一个梦般出现在他眼底下。内侍一手打起伞子,一手曲肘横举,让她扶着,缓缓往登上一座宫殿的台阶走去,前后簇拥着十多名宫娥内侍,禁卫则林立两旁。那种气势派头,教人无法想像她以前只是在咸阳任凭权贵采摘的妓女。
  项少龙呆看着她的背影盈盈消没在台阶之上,心中百感交集。纵是明知单美美不会出卖他,他也难以和这现时贵为王后的美女接触。太危险了,而且说不定单美美会像龙阳君般出卖他。
  马鞭扬起,项少龙再继续这趟免费的旅程。刻下马车不用说都是朝马厩开去,那时拖车的四匹健马解入马厩,车子则会送入仓库,立即洗刷冰雪,如不在这之前脱身,自己便要暴露行藏。
  项少龙正苦无下车之计时,马车来到一条两边大树林立的路上。项少龙暗叫天助我也,小心翼翼蹲了起来,夹好包袱。趁那驾车的御者注意力全集中到前方时,他站了起来。身上的冰雪似沙石般洒下时,他已探手抓着一枝横斜伸出来的树干,离开了这既把他带出险境,但又送入另一险境的车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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